9月下旬的一天早上,孤身一人在北京求学的我一觉醒来,感到一种莫名的孤独,突然脑海中就回忆起多年前读过的石黑一雄的《别让我走》,不禁泪流满面……
石黑一雄就是这样让人惦记。他的小说读时畅快淋漓,多少年后还让人回味无穷。
10月5日,得知石黑一雄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心中欣喜,觉得读他带来的愉悦也可以与更多人分享了。时隔四年之后,重温他的经典著作,仿佛与一位知己对谈。
跨越国界疆域的“国际主义作家”
石黑一雄出生于日本,6岁时随父母迁居英国。父母都是日本人,父亲在中国上海长大。他接受了纯正的英国教育,用英文写作,但题材却没有遗忘东亚,他至今共写作的七部作品中有两部发生在日本,一部发生在上海。
他自嘲为“一个不知家在何处的作家”。小说故事发生地可以安置在世界上任何的地方。他信奉的普世价值观、文明共存理念以及感怀天下苍生的魄力,使他跨越了国界疆域的局限,他更愿意做一个“国际主义作家”。他的语言简洁优雅,不存在翻译的障碍,他的作品被翻译成27国语言,“处处是他的家”。
石黑一雄获诺奖之前在英国文坛已经享有很高的地位,他与柰保尔、拉什迪并称为“英国文坛移民三雄”。他的作品《长日留痕》获得布克奖并被改编成电影引起轰动,另外他还获得三次布克奖提名以及其他众多奖项。
我想石黑一雄最高妙的地方在于:他的每部作品都是与众不同的。他并不是把“移民的多重身份的漂泊无依”贯穿在每部作品以及所有的文字叙述中。恰恰相反,他在写英格兰的时候表现得很英国,《长日留痕》中的男管家是地地道道的英国范儿。无论是选择写最有英国社会代表性的男管家这种题材,还是主人公的说话语气都洋溢着没落的帝国主义情怀;他在写日本的时候表现得很日本,《浮世画家》写了一个在战争中画过宣传画的知名画家在战后遭遇一段认错历程,人物的思维习惯甚至说话的逻辑又完全是日本的一套;他在写上海的时候也丝毫没有疏离感,《上海孤儿》可以真实感受到20世纪初老上海的气氛。他的才华轻松自如地驾驭不同的地域文化,试图让作品放在任何文化背景下都有意义。他的语言逻辑、表述风格跨度很大,他在自由的王国里任运畅达,像一个喜新厌旧的孩子。
试图用一个明确的框架和风格来定义石黑一雄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这的确让研究者和评论家焦虑。他的每一部作品都有新的尝试,都充满了实验味道,他永远值得你期待,他会用下一部作品给你惊喜。
关于移民的感受,石黑一雄在《上海孤儿》中借助哲的遭遇多少有所流露。哲是日本人,跟随父母生活在20世纪初的上海外国租界,短暂的回日本生活,哲感觉周围人都在嘲笑他,于是发誓不再回去。主人公班克斯是生活在上海的英国人,他想学的更英国化一些,叔叔告诉他:“我觉得像你这样的男孩子长大以后各国特点兼而有之绝不是什么坏事,那样的话我们大家互相就会更好的善待对方”。班克斯和哲最终感慨到:上海的外国租界就是我们唯一的家。
移民在每个地方都会显得与周围人不同,时而错位,但与众不同未必是坏事。石黑一雄在关注移民身份错位的时候常常让主人公坚守价值观和原则,耐人深思。
“生命体验的直接性很可贵”
细腻的表达最平常的情感,惋叹生命的短暂与脆弱,肩负起不可抗拒的责任与使命……石黑一雄的作品从最初的少数主义的姿态到后来的关注全人类的命运,这是符合诺奖的评选标准的。北大中文系主任陈晓明说,“石黑一雄作品中生命体验的直接性很可贵。”这也是我对《别让我走》念念不忘的理由。
《别让我走》以科幻的手法塑造了一批克隆人,他们被人工制造出来的“使命”就是“长大作为器官移植的供体”。故事发生地在英格兰黑尔舍姆寄宿学校,这里有一种神秘的气氛,孩子们对于自身的使命“被告知又没有真正被告知”,到底该不该在童年就让他们知道使命的真相?教育者有不同的分歧,隐瞒可以给他们一个美好的童年,而欺骗却不是一个好的品质。三个孩子凯茜、露丝和汤米在似懂非懂中慢慢长大,他们有梦想、有嫉妒、有三角恋爱,“特殊的人”有着“正常人的情感”,有限的年岁里,诗歌和绘画被大力鼓励,因为艺术才可以展示一个人的灵魂。无论多短的生命都需要通过什么来显示存在的意义。故事设置了很多的悬念,吸引你一步步进入他们的生活,他们究竟能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他们的爱是否还有希望?
读者读得热泪盈眶。他们只有三十多岁的生命,命定的轨迹,其实又何尝不是每个人生命的缩影?生命如朝露短暂易逝,死是唯一的结局,面对不可抗拒的使命,你能不能左右自己的未来?石黑一雄的作品同样会让你思考什么是真爱。《别让我走》中有个故事情节:他们听到一种说法,如果两个人能证明自己相爱,就可以申请延期“提供器官”。但是怎么证明相爱?
真爱不是“在一起的形式”,也不是“做爱”的就相爱。爱是最难以言说的微妙的情感。石黑一雄在多部作品中对爱情都有细致的心理刻画。在爱人那里是没有遮掩和假装的本真自我,真爱是互相欣赏鼓励,心心相印,心灵的归憩之所。
生命最珍贵的一部分体验其实是体验爱,被爱,体验生命体与另一个生命体相互纠缠捆绑同呼吸共振动,以及两个捆绑的生命体体验与外界世界的交互。
“非常正直”、充满使命感的作家
石黑一雄的作品表现出典型的西方文学的悲剧意识,被神一样的不可知安排的命运的无奈与安顿。他的风格安静而隐忍,含蓄而隽永。
细腻的柔情,节制的哀伤,物来顺应的释怀,石黑一雄用他独特的讲述方式编导关于生命、爱、记忆、救赎,以及普世价值,颠覆了读者惯有的阅读体验。
《长日留痕》中一丝不苟的男管家,他的使命就是以绝对的忠诚服务于主人,不能有自己的喜好与意见。美国有牛仔,日本有武士,西班牙有斗牛士,而英格兰有最能代表其社会和文化特征的男管家。男管家像绅士一样维护自己极致的专业素养和尊严。当男管家要在肩负的使命与不期而来的爱情中做选择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使命,放弃了爱情。
英格兰知名侦探班克斯是一个孤儿(《上海孤儿》),他的使命就是寻找解救自己的父母,年轻时甚至认为完成自己的使命就可以拯救上海从而避免世界大战,然而随着真相一步步揭开,也逐渐明白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在完成使命和爱人之间,他也选择了要遵循命运安排的责任。
《纽约时报》评论石黑一雄:“他创造的世界,逐字逐句,清晰可辨,可整个图景都融入地平线。他的小说有关发现和揭露,即使最细心的观察者也只能缓慢接近真相。”
石黑一雄精巧构思的一个个悬念扣人心悬,结果却总是出人意料。他的主人公被不知涌向何处的命运之潮推着向前。使命感让他们变成苦行僧,当使命感与真爱冲突,他们又悲怆的选择了前者。诺贝尔奖委员会赞扬了他的最近一部作品、2015年出版的《被埋葬的巨人》,称该书挖掘了“记忆和遗忘以及现代历史的关系,幻想与现实的关系”。
“你把简•奥斯汀和弗朗茨•卡夫卡混合起来,就能看到石黑一雄——但你还得加上点马塞尔•普鲁斯特,搅拌起来,但别太过,你就看到他作品了。”瑞典文学院常务秘书萨拉•达尼乌斯说。
达尼乌斯表示,石黑一雄是一名“非常正直”的作家,“他开拓了属于自己的美学体系”。
【争议】日本社会接受这个荣誉吗?
据英国广播公司10月7日报道,虽然5岁就移居英国并且作为英国人获奖,但这并没有阻碍日本将石黑一雄获奖看作自己的荣耀。《产经新闻》称他是“继川端康成和大江健三郎之后第三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日本出生的文学巨匠”。
报道称,与此同时其它日本媒体纷纷挖掘石黑一雄和日本的关系,包括他写作的两本和日本有关的书,还有他曾谈到日本身份的重要性。
书店老板Tasuku Saito对《体育日报》说,对村上春树没能获奖感到失望,但也接受石黑一雄的胜利,因为“他有日本血统”。
报道称,但也有人在网上反击这种观点。一些人批评说,拥抱石黑一雄这位海外日本人反映出了明显的双重标准,特别是相比最近台湾裔日本政治家莲舫(Renho)引发的争议。网友1957ry在推特上写道:“石黑一雄在英国长大,是英国身份,但我们把他看作第三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日本人。但另一方面,在日本出生和长大的莲舫拥有日本国籍,我们却轻视她……日本这个国家让人感到耻辱。”
【相关阅读】石黑一雄作品
第一部小说“A Pale View of Hills”描写了一位生活在英国的日本女性如何逐渐接受女儿死亡的事实。
在此之后,他于1986年发表了第二部作品《浮世画家》(An Artist of theFloating World)。
《长日将尽》(The Remains of the Day)讲述了一个豪华古宅管家的故事,这座古宅的主人是一个纳粹同情者。他在1990年代出版的唯一一本书是《无可慰藉》(The Unconsoled)。很快他又在2000年出版了《当我们是孤儿》(When We Were Orphans)。
2005年出版的《别让我走》(Never LetMe go)讲述了一群寄宿学校的学生,他们生活在反乌托邦的未来世界里。5年后,这个故事被拍成了电影。
2009年出版了故事集“Nocturnes:Five Stories of Music and Nightfall”。
他最近发表的小说是《被埋葬的巨人》(The Buried Giant),发表于2015年。
石黑一雄还写作了一些电影剧本,包括《伯爵夫人》(The White Countess)、《世界上最悲伤的音乐》(The SaddestMusic in the World)等。
【延伸阅读】美媒解析石黑一雄斩获诺贝尔文学奖原因:不用做家务
参考消息网10月7日报道美媒称,瑞典文学院将诺贝尔文学奖授予日裔英国作家石黑一雄。瑞典文学院在公报中说,石黑一雄之所以能获此殊荣是因为他的“小说以巨大的情感力量,揭露了我们与世界虚幻联系下潜藏的深渊”。
据美国石英财经网站10月5日报道,是什么使得石黑一雄的作品获得诺贝尔奖?石黑一雄同时捕获活着的平庸与恐惧的方式显然深受读者喜爱。他的小说既平静又可怕,总能发现单调乏味和如地狱一般毛骨悚然的交界处。
瑞典文学院常务秘书萨拉·达尼乌斯在发布新闻公报后接受采访时说,石黑一雄的作品是简·奥斯汀与弗朗兹·卡夫卡的混合物,还有一点马塞尔·普鲁斯特的味道。她称赞《长日留痕》是一部杰作,说小说的开头像伍德豪斯的恐怖喜剧,结尾又有点卡夫卡风格的神秘怪诞。
报道称,面对无法改变的事情,石黑一雄小说中的众多人物只能耸耸肩,露出凄然的微笑。他笔下的主要人物通常是在充满规则的世界中迷失的人。制定这些规则就是为了使他们保持无知,易受控制。
报道称,石黑一雄笔下的人物通常也被他们自己的记忆迷惑。达尼乌斯说:“他是一个对过去非常感兴趣的人,但他又不是普鲁斯特那样的意识流作家。他并没有努力想要拯救过去;他在努力探索人们为了生存而从一开始就必须要忘记的事情,无论是作为个人还是作为社会。”
一种可能被石黑一雄自称为“遗忘之雾”的风格贯穿其作品。在这种风格之下,石黑一雄以灵巧、细腻的笔触——缓慢,但精确且痛苦地让你感到不舒服。他的小说给了读者一种普遍的感觉:能够察觉到某种东西,但又对其知晓不深;曾经对某种东西知晓甚多,但现在已将其遗失。
美国石英财经网刊登题为《石黑一雄成功的秘诀?多亏妻子,他不用做家务》的文章称,即便在最好的条件下,写作仍然是一份艰难的差事。不仅需要充裕的时间来空想、体验、进行可能无谓的探索,还需要高度的专注。因此,当新晋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英国小说家石黑一雄发现自己写书写不下去的时候,他和妻子制定了一项方案。他拿出4周时间全身心地投入写作。至于妻子洛娜?她会包揽其余一切事务。
在2014年为《卫报》撰写的一篇文章中,石黑一雄解释说,他之所以能够创作出《长日留痕》这部荣膺布克奖的小说,离不开这种家务分配。
“我会在4个星期长的时间里无情地清空一切日程安排,进行我们所说的有些神秘的‘冲锋’。在这期间,我什么也不做,从周一到周六,从上午9点写到晚上10点半。我会拿出一个小时吃午饭,两个小时吃晚饭。我不看任何邮件,更别提回复邮件了。我也不会靠近手机。不允许任何人上门。洛娜虽然每天自己的事情也很多,但在这段时间里她会承担本应由我承担的那部分煮饭和家务。我们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我不仅能够完成更多的工作量,精神状态也能脱离现实世界,更加沉浸于小说虚构的世界。”
令人高兴的是,这个方案成功了——但是这不足为奇。做饭、打扫卫生、洗衣服以及处理琐事等日常活动极其耗费时间,不可避免地分散对生活中其他事情的注意力。正因为这个原因,富人才会花钱雇佣人,硅谷才会宣扬“跑腿兔”网站的便利。也正因为如此,男作家们一贯仰仗女性打理他们的生活,以便能够专心创作。
【延伸阅读】国际“废核武”组织获诺贝尔和平奖 英媒:警示核战风险
参考消息网10月7日报道英媒称,挪威诺贝尔委员会6日把2017年诺贝尔和平奖颁给一家鲜为人知的、提倡禁止核武器的国际活动组织,以警示核战争爆发的风险不断上升。
据路透社10月6日报道,国际废除核武器运动(ICAN)自称是一个由来自100多个国家的基层非政府组织组成的联盟。该运动发起于澳大利亚,2007年在维也纳正式成立。
挪威诺贝尔委员会领导人贝丽特·赖斯-安德森说:“当前动用核武器的风险之高是很长时间以来不曾有过的,这就是我们生活的世界。”
ICAN在社交媒体网站上发表声明说:“把这一奖项颁给ICAN照亮了禁核武条约指引的无核武世界之路。我们必须及早选择这条道路,不要等到一切无法挽回。”
报道称,挪威诺贝尔委员会把诺贝尔和平奖颁给ICAN,是为了在美朝核对抗一触即发、伊朗核协议又命运未卜的情况下强调裁军的理由。把和平奖颁给一个低调的国际组织而不是伊核协议的构建者令人吃惊,后者被视为该奖项最大的热门。
报道称,伊核协议正受到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威胁,挪威诺贝尔委员会否认该奖是针对特朗普,而是称该奖是为了呼吁拥有核武器的国家履行共同裁军的承诺。
挪威诺贝尔委员会6日宣布,将2017年诺贝尔和平奖授予国际非政府组织“国际废除核武器运动”,挪威诺贝尔委员会主席贝丽特·赖斯-安德森宣读授奖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