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如何走进莫言文学世界 惨烈叙事是小说特点
来源:新民晚报
作者:叶开
在莫言的小说中,充满了对社会不公的强烈控诉,以及对有尊严的、轰轰烈烈的生活的憧憬。这是我们阅读莫言小说,走进他的文学世界的钥匙。
饥饿主题
千年生存困窘的体现
莫言在美国斯坦福大学演讲中说到,“饥饿”与“孤独”是他创作的财富。《透明的红萝卜》写12岁“黑孩”在工地干活,因饥饿难耐到菜地拔了一根红萝卜充饥,被当场捕获并押送到工地接受批斗。“黑孩”后来钻进麻地里,像一条鱼一样“游”走了,这是当时结合着现实与幻想的一种新的文学尝试。
“吃”是理解莫言小说的密码之一,在他的小说里,“饥饿”记忆和“吃”的疯狂贯穿始终,而这正是中国农民几千年生存困窘的体现。1961年的春天,莫言刚刚上小学一年级,校园里拉来了一车亮晶晶的煤块,饥饿得“身体透明”的小孩孤陋寡闻没见过煤块,一个孩子试探地拿起一块,放到嘴里咬了一口,接着咯嘣咯嘣吃了起来。因为饥饿,孩子们发展出各种神奇的功能。在短篇小说《铁孩》里,铁孩爱吃铁筋,在最新的长篇小说《蛙》里,莫言再度写到吃煤块。他揭示了一个深刻的主题:吃,也是一种权利。出版于1992年但一直受到文学评论家漠视的长篇小说《酒国》,是“吃文化”达到了巅峰状态的表达。
惨烈叙事
透映深切的人性关怀
惨烈的叙事,是莫言小说的特点,从他一开始创作就出现了。1986年底,他写出了影响深远的中篇小说《红高粱》。在充满残酷浪漫主义色彩的四部《红高粱》中篇小说之后,1987年莫言在家乡的一个寒冷仓库里完成长篇小说《天堂蒜薹之歌》,用令人窒息的笔触,生动描写了泯灭人性的人际关系。1995年,洋洋五十万言的长篇巨著《丰乳肥臀》总结了“高密东北乡”的百年动荡,从清朝末年写到改革开放的当今。政治的动荡、历史的诡秘、人性的险恶、社会的变迁,在这部小说得到淋漓尽致的表达。《丰乳肥臀》曾遭不公正批评,莫言沉寂了四五年后,推出重磅作品长篇小说《檀香刑》,把他心中锤炼已久的“残酷叙事”推向了极致。
但莫言并不止步于“残酷”,在他的小说中,深切的人性关怀在近乎冷酷的语言中喷涌而出,一些细节之生动、深刻,让人读来深感震撼。他在自己的文学世界里一直行进在“浪漫传奇”和“残酷现实”两条路线上。在2006年推出的长篇小说《生死疲劳》中,莫言以“轮回”为小说章节结构的基础,通过“赎罪”的方式,体现出中国当代文学中罕见的拯救情怀。小说中长工蓝脸代表着有罪者对被冤杀者的忏悔,从而把《丰乳肥臀》中略显生硬地引进的宗教情怀进行了深化,并在《蛙》中进一步强化了“善推断”。在充斥着浓厚“恶叙事”的中国文坛,这是一股尤为难得的清风。
幻想现实
从直面痛感发散而出
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词里说,莫言作品“把幻想现实与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融为一体。”这个“判词”极中肯。国内媒体把hallucinatory realism翻译成“魔幻现实”,反而造成误读。莫言对当代文学最大贡献之一,是直面惨痛现实,以犀利语言糅合悲悯情怀,把生活中可怕现实逼到产生幻觉的程度。这种直面现实痛感的创作,在很多故事中通过传统的方式阐发出来,如《草鞋窨子》里的传奇、《酒国》里被灌醉后的各种幻觉等,都是从残酷现实中发散而出,而不是特意的变形或者出现意想不到的魔幻物品及人物,这与拉美魔幻现实主义有着本质的区别。
莫言的文学作品深刻地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土壤,又具有广阔的世界性视野,这使得他在中国文坛的同行中脱颖而出。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前,他已经是世界文坛上最具知名度的中国当代作家之一。莫言还处在创作的黄金时期,他的创作力仍然极其旺盛,我相信他仍能创作出值得我们期待的作品。
(本文转自凤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