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克:唤醒半梦半醒的灵魂
来源:芒果画报
作者:聂薇
杨克,中国第三代实力派诗人,民间立场写作代表诗人之一。现为广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国家一级作家,编审,并担任《网络文学评论》、《人间》、《新世纪文坛报》、《广东作家网》主编。出版有《陌生的十字路口》、《笨拙的手指》、《杨克诗歌集》等8部诗集,主编《中国新诗年鉴》、《朦胧诗选》、《60年中国青春诗歌经典》等。
在诗歌界里,杨克算得上是一个有脊梁的人物。
他出过不少诗集,个人诗文收入260种以上的中外文选,曾获“铜鼓奖”等国内外多项诗歌奖。为把中国新诗最活跃最有生命力和原创性的那个部分留存下来,他一直以个人和民间的力量来做《中国新诗年鉴》,已经坚持了14年,还因此引发了诗坛继朦胧诗之后最大规模的诗歌论战。“年鉴以勇气和胆识守护了自由纯正的诗歌精神,力图为这个急剧变化的时代留存下有价值的文本,是当下汉语诗歌的一根脊梁。”
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杨克就开始了诗性的探索,其中以《走向花山》为代表,被广泛认定为“寻根”诗歌。之后,他又慢慢开始注重“新的人性呼唤”,而新世纪以后,一首《我在一颗石榴里看见了我的祖国》成了他“人民诗”的代表作,被大江南北传诵。
我在一颗石榴里看见我的祖国
硕大而饱满的天地之果
它怀抱着亲密无间的子民
裸露的肌肤护着水晶的心
亿万儿女手牵着手
在枝头上酸酸甜甜微笑
……
批评家罗执廷曾这样评价杨克:“杨克的创作虽有题材、风格等的差异,却也有一条不变的主线,那就是对时代和民族精神的紧密感应和思考。”在近二十年来不断私人化、琐碎化的诗歌写作态势下,杨克这类既有宏大叙事之气魄而又无迎逢潮流之虚伪的诗绝对是凤毛麟角,弥足珍贵。
诗人,必须留存他的时代和民族
“一个诗人,必须留存他的时代和民族,哪怕所写的是再世俗不过的生活。”在杨克看来,发现诗性就意味着神性乍现,将生存现场转化为精神现场,这就是一个诗人的使命感。诗的本身,也是对现实世界本相的告知加艺术想象,也是对“根”的探寻。
“我希望给我的诗歌烙上时代与民族的印记。”杨克如是说。
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经济的飞速发展带来了文化的断裂,那是几千年的农业文明背景断裂”,杨克想要填补这条裂痕,于是从现代城市文明下手。
他钟情于那些反映城市和现代文明的元素,诗作也变成了一种对“现代浮世绘”欲望的叙事。
“这不仅仅是囿于一座城市文化的地域性挖掘,而是对历史进程大转折中个人与民族命运的追问。现代诗不仅要寻找新的表现形式,更重要的要有现实生存的内核。”
于是,他在生活中寻找本真,对自己作品亦要求真实。正如海德格尔所说,“写诗,是人的一切活动中最纯真的。”杨克亦认为,能引发人们思想共鸣的东西一定是真实存在的,无论是世俗还是传统,有形的总好过虚构的。
“我写高楼,写广场,写股票,如果这些能让你的内心有所触动,就说明它是值得的。我要是写古城,写茅屋,写霓裳羽衣,有谁真的见过呢?没有客观事物做依托,写得再美,也是一纸空文,无法打动人。民间的东西是敞开的,吸纳的,永远吵吵嚷嚷的, 民间天然的复杂性和含混性,是诗歌真正的活力所在,更是一个大时代的缩影。”
所以,杨克将“见证”二字作为写作的关键词。他认可黑格尔“诗是关于世界的诗歌”和哈维尔“信仰生活”的观念,力图在存在的楔入中展开,通过一个人的艺术记忆,来真实呈现诗人遭遇的世界和复杂的人性,从而“有效地实现了对历史文化的深度介入”。
浮躁之中,更需诗歌的力量
对于现代人,杨克的定义是“浮躁”。浮躁的人,活在浮华之中,几乎没有时间停下脚步来思考。但这恰恰证明,社会需要诗歌,更需要用诗歌的力量,唤醒人们半梦半醒的灵魂,传递温暖的情感。
杨克希望用诗歌的宁静浇灭这种浮躁的心火,因此他写诗,往往不从个人角度出发,而是站在公共的空间,具有极强的“读者意识”。“上世纪后半叶以来世界各国文学大师锐减,文学传播日益圈子化小众化,我以为在于背离了文学是关于世界的写作这个千百年来的大'道',而过度囿于表现自我。法国作家安德烈·纪德说得好,'影响不创造任何东西,它只是唤醒。'只有能广泛流传的东西,才能唤醒时空。”
对于外界诗歌“无用”的说法,他连声否定。“我在大学讲了七年课,至今还记得第一天上课说的一句话,'诗歌无用,但无用才是大用'。”
杨克举了个例子。
“古时候,人们觉得油灯特别有用,有了蜡烛之后,又觉得蜡烛更有用,发明了电灯之后,还有谁会去用蜡烛?所以说,有用的东西都是短暂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又好比,现在这一座座高楼大厦,质量好,又美观实用,但它能存留多久呢?黄鹤楼,岳阳楼,为什么可以从战乱中保存至今?这就是民族文化的力量。这种力量,看似无用,却后劲无穷。诗歌作为一种文化载体,其力量亦是无形又无穷的。它传递的是一种永恒的、朴素的精神,不会随时代变迁而改变,如同宗教一般,永远存在于人们的意识里。”
而面对社会上人们对现代诗的质疑声,杨克也觉得过于片面,“好诗都被埋没了,人们看到的大都是网络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然觉得不好。”他也不赞成将现代诗与古体诗比较,“不能说哪个更优秀,因为流传至今的古诗都是经典,怎么可以拿经典与普遍来比较呢?”
事实上,新诗的出现也还不到一百年时间,就已经出了像徐志摩、海子、舒婷、顾城、余光中这样优秀的诗人,“人们对正在发生着的事物总是不以为然,但经过时间的筛选,精品定能沉淀下来。就如我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编写的《朦胧诗选》,二十年后才成为官方认可的经典之作。所以我相信,现代诗在多年以后也将成为时代的经典,千古流传。”
(转自凤凰网)